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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电视剧《风起霓裳》的播出,大唐名臣裴行俭表示他最近很忙,自从他和继室夫人库狄氏成为新网红后,他夫妻俩的婚姻状况也被无数人挖掘关注。 在网络随手去检索“裴行俭儿媳妇”字样,就能看到满网都是翁媳婚、不伦恋的小网文,非常的博人眼球。 好奇的猴格去追根溯源,发现那些描写“裴行俭娶儿媳妇库狄氏”的网文依据,可能都源自卢向前先生的论文《唐代胡化婚姻关系试论——兼论突厥世系》之《裴行俭结姻之分析》,原载于《纪念陈演恪先生百年诞辰学术论文集》,由江西教育出版社1994年8月出版。 猴格认真阅读那篇论文,窃以为卢向前先生所说的“裴行俭继妻库狄氏是裴行俭早亡长子裴贞隐妻子”这个观点的论据略显不足,还有待商榷。 首先,不才猴格先抛出自己的观点:由于华阳夫人库狄氏资料的缺乏,目前并没有史料和出土碑铭能证明库狄氏曾嫁给裴贞隐,也不确定库狄氏嫁给二婚男裴行俭时,是初婚还是二婚,所以,个人不认同裴行俭和库狄氏是翁媳婚。 接下来,猴格也叙述一下卢向前先生所谓的“裴行俭继妻库狄氏是裴行俭早亡长子裴贞隐妻子”这个观点的论据,大致有三条: 其一,卢向前先生认为库狄氏的“妇德”十分可疑,论据就是张说撰写的《裴行俭神道碑》上的诗云,其中有句“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小君有焉”,有“微含讥刺之意”。
卢向前先生认为,张说用和亲兄私通的鲁夫人孟姜的典故,就是故意来讽刺华阳夫人库狄氏的“妇德”有问题。 其二,卢向前先生认为,库狄氏的“妇德”问题,还反应在她的祔葬上,论据就是“考《文苑英华》诸多神道碑、墓志铭,皆有前后夫人祔葬于一处之情状,”但库狄氏并没有祔葬裴行俭。 裴行俭葬于老家闻喜之东良原,至于他的原配夫人陆氏葬于何处,碑文没说,大概也葬于闻喜;但库狄氏却葬于终南山鸱鸣堆信行禅师灵塔之后。 卢向前先生认为,“虽然库狄氏信奉佛教,但因信佛教而不合葬与闻喜裴行俭处,恐有难言之隐,这隐秘据笔者分析,乃是因其先嫁裴贞隐,后妻裴行俭,成翁媳婚之胡化状态,假若她归葬闻喜,则其位置将使她处于难堪的境地。这一心境,作为库狄氏少子的裴光庭也深深理解,于是对于她的不葬于闻喜而葬终南之主张便也听之任之。” 其三,卢向前先生认为,“裴行俭、库狄氏之翁媳婚还有一有力证据,”就是各种版本的裴行俭神道碑叙述他的子嗣情况。 “既然参玄、延休、庆远、光庭四人之名紧接着库狄氏事迹之后,而七子中又仅列四人,则此四人为库狄氏所产无疑,也就是说库狄氏先嫁贞隐(贞隐似为裴行俭原配陆氏所产),因其早卒,又妻裴行俭,成为翁媳相婚的胡化形式。” 卢向前先生还认为,裴行俭娶儿媳妇的翁媳婚,并不能狭义的认定是鲜卑化的结果,“很可能倒是裴行俭在西域从征七八年间的产物”。 以上三条,就是卢向前先生“裴行俭继妻库狄氏是裴行俭早亡长子裴贞隐妻子”这个观点的论据,对全文感兴趣的读者朋友可以在网上自行搜索卢先生的论文看,接下来猴格就试着逐一反驳卢先生的三条论据。 第一条“彼美孟姜”的用典,卢向前先生还觉得这首《有女同车》在唐初被孔颖达解释过,就是批评孟姜“当时佳耳,后乃有过”的。 而身为唐朝人的张说,不可能不知道孔颖达的解释,知道他还故意在《裴行俭神道碑》上如此用典,可不就是在讥讽裴行俭和库狄氏? 其实,卢先生在这点上明显是过度解读了,不管怎么说,《诗经·有女同车》本身就是一首贵族男女的恋歌,诗以男子的语气,赞美了女子容貌的美丽和品德的美好。 即便是孟姜失德,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人孔颖达都说那是孟姜后来有过,又不代表该诗出现时她就不好。 再说,如果张说真的想讥讽裴行俭和库狄氏的翁媳婚,何必用和亲兄私通的孟姜典故,直接用《诗经·邶风·新台》的典故多好? 用该诗主角、夺取儿媳妇宣姜的卫宣公,来讽刺同样翁媳婚的裴行俭和库狄氏多合适啊!除了卫宣公,还有鲁惠公、楚平王甚至晋文公等等备选,何必去用孟姜的典故呢? 特别是,卢先生还认为,“考虑到是时裴光庭官运亨通,张说却在宦途上走下坡路,暗地里踹上一脚也不足为怪,何况,裴光庭身为武三思之婿,政治见解的不同使得张说投放冷箭也是可能的,或者当时社会风气本来如此,一点也用不着忌讳的。” 这段说辞就更不严谨了,个人揣测能充当论据吗?何况,张说和裴光庭还曾是伯乐千里马的关系,库狄氏去世时人家张说也没混得不如裴光庭,犯得着嫉妒裴光庭借此机会踹他一脚? 所以,卢先生认为“彼美孟姜”就是讥讽裴行俭和库狄氏的说法过于牵强,其余又是没有一点实锤的个人揣测,也不能充当论据。 再来说第二条库狄氏祔葬的问题,在这一条上,卢先生的论据也过于单薄,因为他忽略了唐朝奉佛女性死后与丈夫分葬、以及三阶教徒随葬教祖的普遍现象。 唐朝和前代一样,流行夫妻合葬,而身为继室夫人的,虽然生前享有和原配夫人一样的地位和名分,但在死后却未必能够夫妻一体的与夫合葬。通过唐朝已经发现的墓志,考察唐朝那些继室夫人的丧葬情况,大致可以分为四种: 第一种是继室和丈夫单独合葬,目前从唐朝已知墓志中只发现4例,分别是: ①志主南阳范奕,没有和原配河南独孤氏合葬,而是和继室陇西李氏合葬,因为他们的丧葬是由继室李氏舅舅家办理的。 ②志主荥阳郑金斋,没有和原配清河张氏合葬,而是和继室天水赵氏合葬,因为原配张氏无子,继室赵氏生一子一女,长子承嫡办理丧事。 ③志主晋阳白敬宗,没有和原配吴兴姚氏合葬,而是和继室陇西李氏合葬,理由同上,因为原配姚氏无子,继室李氏生二子一女,长子承嫡办理丧事。 ④志主清河崔玄籍,没有和原配渤海李氏合葬,而是和继室河南屈突氏合葬,理由同上,因为原配李氏早亡,所生儿子都夭折,继室屈突氏生五子,长子承嫡办理丧事。 从这4例可知,唐朝继室和丈夫单独合葬的比例非常低,在极力推崇丈夫和原配合葬的唐代,继室要单独合葬丈夫是需要一定条件的,要么是继室亲族负责丧葬,要么是原配无子或者孩子夭折,由继室所生子承嫡、母凭子贵的情况下,继室才能和丈夫单独合葬。所以,在唐朝,丈夫和继室单独合葬这种事并不是普遍性的常态,而是非常态。 第二种是继室和丈夫、原配合葬,这个是唐朝丧葬的常态,在这种常态下,又分为三种: 其一是三人同穴合葬,有夫妻齐体的意思,因为原配和继室生前都是正嫡,身后自然也不分轩轾,所以能同穴合葬共侍一夫。从唐朝已知墓志中发现,三人同穴合葬的事例足有53例之多。从而可知,三人同葬是合乎古礼的,具有普遍性。 其二是丈夫与原配合葬、继室祔葬一旁,这种情况墓志可查的有9例,多半都是丈夫早死,继室守寡时间长,不愿意惊动丈夫和原配,自愿祔葬在一旁的。 其三是丈夫后死,早死的原配和继室同时祔葬丈夫,这种情况墓志可查的有2例。 如卢向前先生所说,丈夫和原配、继室合葬具有很大的普遍性,因为古人是以夫为天,不管原配还是继室,她们不管是在生前还是死后,都归属于丈夫,所以必须同丈夫合葬或者祔葬,这也是封建男尊女卑社会的实况。 第三种就是继室归葬娘家,这种情况例子不多,资料也比较缺乏,有两个典型的例子。 其一是有个姓卢的,死后和原配郑氏合葬,丧事是继室河东裴氏出头办理的,等裴氏去世后,裴弟弟要把姐姐与姐夫合葬,却被卢弟弟阻挠,裴弟弟不得已把姐姐归葬到本家。 其二是杨某的继室京兆韦氏,18岁就嫁给杨某,不但把丈夫与原配合葬,还抚育原配幼子成人,由于韦氏是个虔诚的佛教徒,所以并不执着夫妻合葬,她在死前嘱咐诸子,不要与丈夫合葬,而是归葬到娘家父亲身边。 第四种就是继室单独下葬,没有合葬也没有祔葬,这种情况的,继室多半都是奉佛女性,和上面的韦氏一样信仰佛教。 虽然唐朝奉佛女性的丧葬有不少是合葬,但死后与丈夫分葬的现象也非常普遍。拒绝与丈夫合葬的奉佛女性们,通常会用“早悟佛门,脱于世缘”的理由,和“合葬非古,何必同穴”的托词,来表达自己不愿意遵从传统的夫妻合葬之礼。 唐朝女性墓志有9000多方,奉佛女性有617方,占总数的6.86%,其中在死后与丈夫分葬的,有56方,占9.08%。通过已知墓志材料发现,很多奉佛女性都在死前留下遗言,用“合葬非古”的理由,含蓄地表示要与丈夫分葬的意愿。 她们为何选择分葬呢? 显然是受到佛教信仰的影响,佛教本身是一种禁欲的宗教,比丘修行时要时刻注意保持身、语、意方面的清静,保持身的清静,自然要禁断情欲,所以,那些在丧夫后长久过着寡居而身清静的奉佛女性,才选择不愿意祔葬丈夫。 这虽然能说明女性受到佛教影响的深刻性,也说明奉佛女性在精神上有自立、独立的倾向,所以才能打破周朝以来就流行的、死后合葬或者祔葬丈夫的丧葬制度。 继室奉佛女性不合葬丈夫的形式,主要有异穴而葬和礼佛而葬等。 异穴而葬又分为:同茔异穴、分穴而葬、独葬等等诸多类型。既能符合出嫁从夫的原则,也能满足奉佛女性的精神需求。 礼佛而葬则分为:葬在佛寺周围、葬在师傅旁边,还有塔葬、火葬、岩葬、水葬、薄葬等等。 按卢向前先生的观点,唐朝流行丈夫与原配、继室合葬,库狄氏却留下遗言居然不与丈夫合葬,那就是她有难言之隐。如果卢先生的观点成立的话,那是否唐朝所有奉佛女性选择不与丈夫合葬,都是有难言之隐呢? 所以,以猴格之见,卢先生的论据过于单薄、牵强,综合前面讲述的唐朝继室丧葬情况可知,奉佛的库狄氏,很明显是受宗教影响,才拒绝与丈夫合葬的,并不是什么翁媳婚的难言之隐。 最关键的是,库狄氏信仰的三阶教很盛行教众陪葬教祖。三阶教教祖是隋朝的信行法师(540-594),他在圆寂后,选择林葬(即野葬,弃尸体于林野施与鸟兽)起塔于终南山。信行法师的弟子徒孙们有很多在死后,葬在信行法师灵塔的周边地区。 而裴行俭家族多数人都有宗教信仰,他的继室库狄氏是三阶教徒,他儿子裴庆远的妻子贺兰氏也是三阶教徒,库狄氏孙子、裴光庭儿子裴稹同样是三阶教徒,不过他还信奉道教。 在库狄氏去世的前一年,开元四年(716)十二月,裴庆远妻子贺兰氏去世,就陪葬在信行法师灵塔;而裴稹在死后,也没有归葬祖坟闻喜,而是葬在长安春乡神禾原。
所以,同样信奉三阶教的库狄氏在临死前,与贺兰氏一样,留下遗言不与丈夫合葬,而是陪葬在教祖信行法师灵塔之后,这是符合唐朝奉佛女性丧葬习惯的,更是三阶教徒的丧葬习惯,怎么能扯到翁媳婚上呢?
如果信奉三阶教的库狄氏,因为翁媳婚而不好意思与丈夫合葬,那么,同样信奉三阶教的贺兰氏又怎么解释?所以说卢先生这个不合葬的论据过于单薄,且禁不起推敲。 最后说说第三条,卢先生认为“参玄、延休、庆远、光庭四人之名紧接着库狄氏事迹之后,而七子中又仅列四人,则此四人为库狄氏所产无疑,”也过于牵强。 为啥说牵强?很简单啊,因为墓志在介绍完志主事迹后,不就是介绍妻室,接下来才是介绍子孙?身为裴行俭的儿子,不就该排在继室库狄氏之后么?墓志的叙事习惯怎么就能成为裴行俭、库狄氏翁媳婚的有力证据呢?我有点想不通卢先生怎么就以此为据了。 综上所述,猴格认为卢向前先生所谓“裴行俭、库狄氏是翁媳婚”的观点,论据并不充足,结论有待商榷。而目前能看到的史料碑铭,并没有直接能证明裴行俭和库狄氏是翁媳婚的实锤。 尽管不知道库狄氏的生年、家世,以及嫁给裴行俭是否初婚,但所谓翁媳婚倒是绝对可以排除掉的,更不能凭空想象的认为是库狄氏妇德有问题。 其实吧,从武皇征召的女官人选看,不管是司马慎微之妻李氏,还是殷履直之妻颜氏,张守让之妻窦氏,以及韦余庆之妻裴氏,都是德才兼备的贞节知性女,这从侧面也说明库狄氏的德行并没有问题。 最后说说库狄氏的姓氏,昨天猴格发文讲述老夫少妻的裴行俭之妻库狄氏历史上的库狄琉璃:和裴行俭老夫少妻,丈夫死后走上事业巅峰, 还被读者批评,你连姓氏都写不对还扯什么历史?有位粉丝朋友也留言建议我介绍下库狄氏。 库狄氏,又作厍狄氏,音舍狄氏,不是苦狄氏,按姚薇元先生《北朝胡姓考》厍狄氏云,羌中有姓库,音舍,可知库本来就音舍,后人为了和库ku区分,这才去除掉一点,以此识音别,所以,库狄氏是可以写作厍狄氏的,但不该读作苦狄氏,而是都应读作舍狄氏。 这个姓氏也是名臣辈出,北齐书有厍狄干、厍狄迥洛、厍狄伏连、厍狄盛等,周书有厍狄昌、厍狄峙等,隋书有厍狄嵚等等,厍狄氏从北朝到隋唐,从燕代到两京,发展成名门望族,所以我才说裴行俭的继室库狄氏的门第不会低了,可能比原配陆氏的门第还高。 就是这样。 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透过表象,寻找历史真相;以史为论,诉说个人见解,谢绝脱离人文环境的过度解读和阴谋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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