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春运，一位年轻母亲的返乡瞬间被新华社记者拍下，在照片中，她肩背比人还高的巨大行囊，一手拎着破旧的双肩包，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身躯被行囊压弯，但眼神坚定有力。

2010年1月30日，巴木玉布木背着大包、抱着孩子在南昌火车站匆忙赶车。图据新华社

在苦苦寻找了11年后，这位曾感动中国的春运母亲被找到，她的名字叫巴木玉布木，来自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越西县瓦岩乡桃园村。

这些年，巴木玉布木也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坐标。2014年，巴木玉布木家被列为建档立卡贫困户。桃园村引进烟叶种植后，她就拉着老公种烟叶，年收入从几千元增加到几万元，种植面积也从当初的6亩增加到15亩；2019年，巴木玉布木家盖起新房。2020年，她家年收入达到10万元，成功实现脱贫。

除了烟叶以外，凉山这些年的扶贫变化和原产地特色农业有很大关系，魔芋、茧丝、花卉、苦荞、马铃薯、石榴、青花椒、苹果、脐橙……“大凉山”成为了崛起中的特色农产品品牌。

凉山是山，西海固也是山。在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山海情》中，我们除了可以看到当地农民和马得福这样的干部艰苦卓绝的脱贫努力，宁夏—福建的山海脱贫帮扶，以及西北方言大战福建方言的欢乐之外，宁夏特色农业的存在感也是弥漫山海：盐池滩羊、中宁枸杞、固原马铃薯、宁夏葡萄酒、闽宁双孢菇……看扶贫剧看得肚子咕咕叫固然有些尴尬，但这其中也正闪动着西海固的扶贫秘密之一：在地特色农业。

那么问题来了，在贫困地区发展在地特色农业并不是一个多么高深的知识，为何在这些年才成为了无远弗届的新关键词？背后的答案可能也并不复杂，无非有两点：第一是硬件，“基建狂魔”开始展示魔力，农产品运出去不再是大问题；第二点可能更有相关性，拼多多淘宝京东等农业电商打通了从田间到城市家庭的渠道，再结合冷链、原产地生鲜直发等供应链创新，让原产地农业成为了消费与创业的双重风口。

在“春运母亲”的家乡凉山，这两年还出了一个“石榴姐”。作为凉山州会理县走出的一名空姐，2017年，20多岁的何爽从东方航空辞职，回到大山种起了石榴，在电商平台上风声水起，仅在去年拼多多的丰收节上，销售额就超过了100万元。

也是在会理县，毕业于四川理工学院生物工程专业的大学生肖杰，2017年返家创业，成立了生态农业开发有限公司，业务之一是种植李子树，2019年肖杰的网店交易额达300万元。

从凉山到西海固，发展原产地特色农业的扶贫模式究竟有什么好处？毕竟，出外打工也是一条卓有成效的扶贫增收之路。

这里试着说几点。第一，在地扶贫可以有效规避正在涌现的乡村空心化问题。在平日里，乡村中只有老人和孩子，而没有适龄的年轻人，农村产业和生活方式都面临着空心化的威胁，而通过发展在地农业，可以让年轻人在家乡找到兴产创业的希望，同时因为消费人口的存在，可以有效激活农村的经济活力；第二，与第一点高度相关的是，“留守儿童”问题正成为乡村一个迫在眉睫的社会问题，由于缺乏父母的陪伴，留守儿童的教育与心理健康越来越不容忽视，没有什么比父母可以陪伴在孩子身边，团聚着把钱赚了，更美好的事了。

我想重点说的是第三点，农产品扶贫与城市农产品消费升级的关系。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农业的发展导向仍停留于满足“温饱诉求”的层次。在这个“层次”中，我们更注重的是能买到橘子吃到香蕉，个头大不大，价格贵不贵，而不注重农产品的品牌和产地，更别提背后的文化内涵。

但在发达国家，农产品的在地和原产地概念早就成为了消费市场的一条主线。比如在日本，时令“名物”是各地农产品的主打消费概念之一，新泻大米、石川县柿子、山梨葡萄、北海道帝王蟹这些“原产地概念”，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情怀，都远远超越了大米、柿子、葡萄本身。

而在中国，随着这几年电商的发展和冷链的成熟，农产品原产地的概念正在日趋深入人心。

一两个月前，辽宁省丹东市的26岁青年董希望迎来了他一年中最忙碌也最开心的日子，丹东草莓大规模上市，董希望乘上了“原产地直发”的快车，日均销售额达到了6000斤。丹东草莓这两年声名鹊起，作为享受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登记保护的特色农产品，于1999年从日本引进，因此又叫“丹东99草莓”。

而在几年前，又有多少人知道并在乎“丹东99草莓”、会理石榴这些原产地概念。很大程度上，由于供应链发展的滞后，这些“在地”农产品知识和消费概念停留在本省甚至本市本县，消费者无从知道这些有原产地概念的农产品质量是如何卓尔不群；即使少数人知道，他们可能也无法以新鲜的状态，以合适的价格获取这些原产地农产品。我想，就这个问题，“杨贵妃吃荔枝”的故事很有说服力。

可以说，在电商原产地生鲜直发这些能力成熟之前，原产地农业对于千里之前的消费者并无实质性意义。

而在这个时代，当物流和供应链能力准备完毕，拼多多等电商平台对原产地特色农产品的主打推荐，原产地农产品的爆发已经成为了进行时。

我们甚至可以说，带有原产地直送概念的农产品，是这个时代最重要的农产品消费升级。

原产地自然是一个情怀，任何消费升级背后都有品牌故事的加成，我们每个人生而都带有一种历史，你的生活故事是更为宏大的社会故事的一部分，也蕴含于吾土吾民之中。而当这种家国情怀与扶贫结合在一起的时候，你购买原产地农产品本身，就参与建构了这个慈善故事、甚至是家国故事。

这并不是什么智商税，消费升级从来都包括情怀本身，只要这种情怀是真的。

事实上，原产地农产品这个风口也超越了情怀，它也是一个实质性的商业故事。在原产地农产品的世界中，有科学的存在，每一种农产品背后都有最适合它生长的水土和气候，而这与一个或几个地方高度相关。比如，就法国葡萄酒来说，香槟区的葡萄就是一个实质性的质量保证。

在过去，经济不发达、物流条件不具备的时候，大部分消费者和生产者都没有太多能力去顾及原产地农产品这个“升级”概念，毕竟，这是一个远高于温饱之上的追求。但即使在二十年前，我们也知道海南的水果好，烟台的苹果好，砀山的梨好。这不仅是一个真实存在的文化心理，更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品质保证。

当原产地与农产品品质高度挂钩，当原产地具备了品牌的多项功能，那农产品消费升级的路径就很清晰了。

而一个偶然或许也算必然的联系是，很多优质农产品的原产地本就位于工业文明城市文明较少抵达的区域，他们的落后更多是工业文明的落后，而在农产品这个问题上，他们才代表了高品质和“先进”。

当城市消费者认可了原产地农产品的高品质和“先进”，进而认可了这背后的扶贫情怀，在地扶贫与城市农产品消费升级就这么奇妙地、自发快乐地结合在了一起。

这可能就是春运母亲的秘密之一，山海情的秘密之一，甚至也是中国扶贫奇迹的秘密之一：政府的倡导和顶层设计作为先导力量，企业和市场在情怀和经济计算的双重动力下参与进来，形成自发的市场秩序，最终实现了一个个山海情式的伟大叙事。

当你吃着网购而来的丹东草莓、象山红美人柑桔、凉山石榴，其实你也参与了这场无远弗届的农产品消费升级，参与了这个伟大的农业扶贫叙事。

人类终究是观念的动物，我们和这片土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割裂了这种联系，就割裂了这种存在。

作者 鲁霞

编辑 赵瑜

（下载红星新闻，报料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