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类城市品牌的评选中，“全国文明城市”是公认含金量最高、创建难度最大，也最能反映一座城市综合实力的荣誉。2018—2020年新一轮的创建周期中，有391个城市成为“全国文明城市提名城市”，竞争激烈程度可见一斑，它也对城市治理提出了极大考验。

　　顾名思义，文明城市，就是让城市运转更有序健康，它的最终受益者是市民。不过作为提名城市之一的舟山，这些天围绕创建文明城市，却引发了不少质疑。

　　微博上，可以找到当地市民细节各异的吐槽，诸如为了应付抽检提问，要求员工背诵标准答案，包括核心价值观和中国梦内容，不知道标准答案，连舟山人的身份都没有，只能假装游客夸舟山；发动大量志愿者上街捡烟头；一个红绿灯路口，配置十多个协警、志愿者。此外，当地城管还被曝在不对外通知认养的前提下，棒杀流浪狗；而视频还显示，有城管粗暴对待没有反抗能力的妇女、老人。

　　这些集中出现的抱怨，意味着突击迎检绝非空穴来风。此前一些城市在“创文”过程中，同样不乏形式主义举措，标准答案式的文明，突击式文明，运动式文明，这些临时性的文明从根本上而言是假文明。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上半年，舟山市曾召开创建全国文明城市动员大会。会上，“创文”被形容为“一场绝无退路的战役，开局就是决战”。字里行间，舟山争创全国文明城市的紧迫性呼之欲出，它也与坊间投入巨大人力、物力的质疑形成了呼应。

　　城市治理水平的提升本身是个循序渐进的工程，如果脱离实际赶工期，搞“大决战”，将“创文”异化为做表面功夫的突击迎检，并且以牺牲市民便利为代价，这本身是反文明的。

　　事实上，作为评选的核心依据，中央文明办发布的《全国文明城市评测体系》中，“廉洁高效的政务环境”、“公平正义的法治环境”、“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等几大测评项目，都指向政府行政，要求权力依法依规行使，避免过界，伤及公民权益。个中的逻辑很明确——行政素养，是一座城市文明程度的重要体现，要成为全国文明城市，行政职能运转首先该文明起来。

　　文明城市、卫生城市等等，不管对一座城市有多大的加持效果，都不该是政绩工程，也不该被当作官员升迁的政绩筹码。

　　但这个逻辑共识直到今天依旧没能彻底落地。不只舟山，不只是文明城市的评选，围绕各类创建活动发生的异化不胜枚举。比如发动全民捡烟头，给建筑外墙统一粉刷着色，关闭部分临街店铺，甚至修建“遮羞墙”，粗暴执法……

　　城市文不文明，首先看政府行政文不文明。商店不能正常营业，小贩遭遇粗暴对待，市民走在路上还得担心答不上标准答案，以劳民伤财为代价的“创文”，哪怕如愿以偿，民间淤积的不满也会埋下隐患。

　　再者，这种人造的假文明还会造成一种视障，让主政官员看不到地方的真实状况，导致城市治理失去决策依据。

　　这两年城市创建活动越来越多，甚至涌现出各类伪托官方背景的民间野鸡排行榜，一些城市在头衔争夺战上大费周章，重金下注，但其真实目的要么是瞄准政绩，要么是为了卖地、炒热房产。对五花八门的评选，该压缩就得压缩，不能压缩的，也得保证评选的公平性。

　　此次舟山“创文”官方报道和民间舆论之间的裂痕说明，作为最具代表性的荣誉，全国文明城市的评选，要避免地方突击迎检，就不能只是走上街头，被形式主义的幻觉所欺骗。

　　社交网络上那些反映另一种民意的信息，同样应该被充分吸纳，作为评价的线索。而且，如果民间吐槽的细节属实，也该有强有力的否决制。

　　无法善待市民的城市，注定与文明二字无缘。所以，要提醒舟山的是，“创文”还有时间余地，要正视网上的非议，并积极回应，给当地市民一个说法，竭力避免手段失当。如果对异议视而不见，哪怕换来一致好评的假象，政府部门运转不文明的现实，迟早会换来城市治理的系统性风险。